珠帘后方,石太后的声音传来,平静无波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:“诸位爱卿,可有事启奏?”
话音未落,右相石锦朝已上前一步,躬身行礼,声音沉稳而清晰,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:“回太后,臣有事启奏。”
“太傅请讲。”珠帘后的声音依旧平稳。
石锦朝直起身,从袖中取出一叠厚厚的奏疏,双手高高捧起。他的神情显得无比凝重,甚至带着一丝被误解的痛心:
“启禀太后、陛下,‘藩王考核’之制,本是先帝为整肃吏治、明察地方、确保朝廷政令畅通而设,乃是对江山社稷负责之大事!”他语气铿锵,先为议题定下大义的基调。
紧接着,话锋陡然一转,变得沉痛而愤慨:
“然则,如今此法推行,却似已变味!竟演变成某些藩镇王爷与朝廷中枢之间无休止的攻讦与斗争!更有甚者,”他猛地提高声调,目光如电般扫过殿中几位左相党的重要人物,最终停留在赵明诚身上一瞬,带着强烈的控诉,“竟有藩王在奏疏中,污蔑老臣……意欲谋反!”
此言一出,满殿哗然!谋反二字,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!官员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,面面相觑,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与骇然。石锦朝将手中那叠奏疏重重向前一递,仿佛捧着千斤巨石:
“太后明鉴!陛下明鉴!此等无稽之谈,滑天下之大稽!老臣一片赤胆忠心,天地可表!这些……便是各地藩王弹劾老臣、污蔑构陷的折子!请太后、陛下御览!”他这番陈词,姿态放得极低,以受害忠臣自居,却字字句句将藩王推到了“对抗朝廷”、“构陷忠良”的对立面。
就在殿内气氛凝重到极点时,一声带着明显嘲讽的轻笑响起。只见左相赵明诚捋着胡须,慢悠悠地踱出半步,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,目光斜睨着石锦朝:“呵呵……这帽子扣得……可真是实在啊!”他故意拖长了音调,随即语气陡然变得锐利,“听石太傅您这意思……合着那些个替朝廷镇守一方、屏藩帝室的王爷们,不是对考核不满,而是……存了要造反的心思呐?”他这话,如同火上浇油,直接把石锦朝隐含的意思挑明、放大,将“藩王不满考核”直接等同于“藩王有反意”!
“赵相此言差矣!”石锦朝脸色一沉,正要反驳。
然而,赵明诚一系的官员岂会放过这个机会?一位身着深绯官袍的御史立刻跨步出列,声音洪亮,矛头直指石锦朝:
“石太傅!若因朝廷举措失当,强行推行所谓‘考核’,激化矛盾,最终演变成天下大乱、烽烟四起之局面……那太傅您……可真真是为这江山社稷,‘立’下了**不世之功**啊!”
石锦朝一党岂能坐视?一位身着绯袍的户部侍郎立刻出列,声音急切而有力:
“禀太后!陛下!左相与张御史之言,实乃危言耸听,因噎废食!”他转向珠帘方向,语气恳切,“削藩强干(削弱藩镇,加强中央),乃先帝遗志,亦是巩固国本之必由之路!如今藩镇坐大,尾大不掉,对朝廷号令阳奉阴违,若朝廷再无所作为,一味姑息迁就,那才是助长其骄横气焰!长此以往,必成心腹大患,届时局面,才真正是一发不可收拾!削藩之议,迫在眉睫!”他言辞激烈,将藩镇视为最大威胁,力主必须强硬。
“迫在眉睫?哼!”左相党中,一位身着紫袍、气息剽悍的武将按捺不住,大步出列,声如洪钟,带着武将特有的直率:
“王侍郎说得轻巧!若真把藩王逼急了,狗急跳墙,举兵反了!朝廷拿什么抵挡?河北道去岁大旱,赤地千里,流民遍地,灾祸不断!北疆戎人,狼子野心,厉兵秣马,虎视眈眈!一旦藩镇生乱,外寇必乘虚而入!敢问王侍郎、石太傅,”他目光如炬,扫过石相一党,“届时是你们去前线御敌?还是你们去灾区赈灾、安抚流民?又由谁去抵挡这内忧外患?!”
这武将的质问,如同重锤砸在鼓面上,瞬间引爆了整个朝堂!
“是啊!河北道糜烂,赈灾钱粮尚不足,如何支撑削藩战事?”
“藩王虽有逾矩,但终究是皇家血脉,岂能轻言刀兵?当以安抚为主!”
“安抚?再安抚下去,藩王眼中还有朝廷吗?税赋不缴,兵将自募,与国中之国何异?”
“削藩也需徐徐图之!操之过急,必遭反噬!石太傅欲效晁错旧事乎?(晁错因削藩引发七国之乱被杀)”
“哼!我看是某些人畏惧藩王势力,甘为藩镇张目,置朝廷法度于不顾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