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算死,她也不想死在这鬼地方。
令人反胃。
杯盏中的水被摇曳沾湿了崔羡好的纤手。她作势将水杯推下,杯中水痕溢出,眼里的泪隐入其中。
更何况,她从未想过去死。
她要活。
要堂堂正正的活。
不知道是不是暖黄色色让春寒染上了暖意,还是终是下定决心逃离这鬼地方,崔羡好感受到心底缓缓升腾的温热。
在此之前,她还有一件事一定要办。
崔家不配留存,他们所有人都应该为自己的自私虚伪,蛇蝎为心付出代价。
寒意翻涌,少女在夜色里轻声咳嗽,思绪渐渐被记忆见缝插针的填实,浮现阿娘温柔的面容,嘴里哼唱着哄她入睡的歌谣,她常常问,阿娘想让女儿成为什么样的人?
阿娘每每轻拍着她的心口,声音柔和。
“昭昭,人之所谓存在于世间,都只为自己,你只要成为不必为他人活的女娘便好。”
那时候崔羡好不懂,时常问:“为阿娘也不行吗?昭昭愿意和阿娘永远在一起。”
“为阿娘也不行,人固有一死,终究有天,阿娘也会离开,到了那时候,昭昭不必伤心,因为你的人生中还会遇见其他与阿娘一般爱昭昭的人。”
那时候夜深,自己的眼皮也不自觉下沉,睡意汹涌,迷糊间只听见阿娘最后说了一句。
“阿娘相信,昭昭会是那个最爱自己的人。”
细微的燃烧声将思绪拉回,她想,为了阿娘,为了自己,她一定不会放过崔氏。
想起前日嫡姐送来的安神符,是崔琳琅看她为阿娘身死而大病一场,特意为她去京城最灵的菩提寺求来的,叮嘱她要日夜贴身携带。
崔羡好将符纸从随身携带的香囊里抽出,眸色是冷的,嘴角却是勾起一丝笑意。
是下了毒?想趁机把她杀死?
还是某种陷害?让她为哪件事背锅?
又或是那位姐姐是真心为她担忧?
但这都不重要了。
寂静中,少女轻笑两声,带着不屑,抬手将那符纸直接摁在红焰上,火光马上窜起,滋声作响。
“好一个……安神。”将残余的一角符纸丢进依旧热烈的火团里,边案上的诗词叠放一起,被火照的愈发亮。
火光下倒映着柔弱女子的侧颜,如菟丝花般娇弱怜惜,黑色的影子没入地上将板砖变得斑驳。
“想要我死,我偏要活。”少女声音清脆,万籁俱寂的房间里显得更为掷地有声。
说罢,崔羡好突然从另一个香囊里拿出几颗细碎的蜜饯,全部丢进嘴里,牙齿碰撞着发出嘎嘣的声音。
“崔府真不是人呆的,这个人也要我死,那个人也要我死,”少女眼睛望向窗外的明月,有些控诉的说着,“阿娘,你眼光还真的是差劲啊。”
少女起身,步伐缓慢而坚定,回到了那个承载与阿娘夜夜相伴的陈旧床榻,木板因为她的动作发出了咿呀的响声。
被褥已经发冷,少女摩挲着上了床,靠坐着,尝试用自己的体温捂热,慢慢的,周身被温暖包裹。
她在心里轻声道,阿娘,你放心。
天光透着纱窗闯入屋内,崔羡好静静地凝望,蓦然间,莞尔笑了,琥珀瞳孔间如春天灿烂般明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