腥风扑面,马蹄踏过之处,尽是凝固的暗红。
扶苏策马狂奔,终于在一处曾经是匈奴大部落的旧址前勒住了缰绳。
眼前的景象,让他瞬间如坠冰窟。
尸横遍野,血流漂杵。
曾经鲜活的生命,此刻都化作了冰冷的、残缺不全的肉块,堆积如山。
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与腐臭,令人作呕。
不远处,一排排被粗大锁链捆绑着的匈奴妇孺,眼神空洞,麻木地蜷缩在地上,如同待宰的牲畜。
“呕。。。”
扶苏再也忍不住,翻身下马,扶着马鞍便剧烈地呕吐起来,直吐得胆汁都快出来了。
他面色惨白,浑身颤抖,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。
“蒙恬将军何在?!”他嘶哑着声音,带着哭腔。
亲随连忙将他扶住。
不多时,蒙恬一身戎装,带着几分尘土与血迹,大步走了过来。
“长公子。”蒙恬拱手,神色平静,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。
“蒙将军!”扶苏猛地挣脱亲随,冲到蒙恬面前,一把抓住他的手臂,双目赤红,泪水夺眶而出,“你告诉我,这是为什么?为何要如此残暴?他们已经降了!为何还要赶尽杀绝?此举与禽兽何异?天道昭昭,如此杀戮,不怕遭天谴吗?”
蒙恬任由他抓着,沉默片刻,声音低沉:“长公子,军令如山。匈奴不灭,大秦边患一日不绝。殿下之令,为的是北疆万世安宁。”
“安宁?!”扶苏惨笑一声,指着那遍地尸骸,“这就是你说的安宁?!用无数无辜者的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安宁?圣人云:‘己所不欲,勿施于人’!我大秦岂能行此等灭绝人伦之事!”
他转向那些面无表情执行命令的秦军士卒,大声疾呼:“将士们!放下你们的屠刀!他们也是人!也有妻儿老小!我大秦乃仁义之师,岂能与豺狼为伍?!”
然而,回应他的,只有沉默。
秦军将士们只是默默地继续着手上的清理工作。
将闾的铁血诏令,以及过往匈奴铁蹄下无数秦人的血泪深仇,早已在他们心中筑起了坚不可摧的壁垒。
扶苏那套儒家仁德之言,在此时此刻,显得如此苍白无力,甚至有些可笑。
尉缭不知何时站在了扶苏身后,看着他痛苦而迷茫的背影,轻轻叹了口气。
他心中亦有不忍,但更多的是对战争残酷与政治无情的清醒认知。
这位长公子,终究还是太过于理想化了。
他只能默默守护在一旁,防止扶苏情绪失控,做出什么更过激的行为。
“我要给九弟写信!我要告诉他,他错了!大错特错!”
扶苏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,跌跌撞撞地回到临时搭建的营帐,不顾一切地铺开竹简。
他咬破指尖,用自己的鲜血,一字一句地写下自己的悲愤与恳求,痛陈此策之弊,恳请将闾收回成命,给匈奴余部一条生路。
“速速送往咸阳!八百里加急!”他将血书交给心腹,声音嘶哑,眼中带着一丝期盼。
数日后,咸阳宫。
将闾看着案上那封带着血腥气的竹简,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。
他提笔,在另一份竹简上迅速写下回复,甚至没有多看扶苏的血书第二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