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就是一场“公平”的狩猎游戏。
从赵佑安的反应下看不出什么怒意。
他并不像他的太子二哥赵靖安一样,他的射艺水准远没有那么高超。
裴砚之沉默半晌,声音里裹挟着一丝笑意,赵佑安听见他说:“向东走百步,那里有处洞穴,里面栖息着一头独牙野猪,去试着征服它吧。”
赵佑安眯起眼打量着眼前人,目光如毒蛇般从裴砚之含笑的唇角游弋到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。
东边的林子密得像泼了墨,邪风穿过树枝时发出细碎的呼啸。
“你会有这么好心?点位就这样报给我?”
所有的事情赵佑安都会往最坏的情况去设想,因为只有那样,他才会输得不那么狼狈。
他也不是天生多疑,只是在这半真半假的世界里,他不敢轻易托付真心,他也少了一份孤注一掷的勇气。
裴砚之随意地耸耸肩膀,“信不信随你喽?”
“什么野猪?”赵佑安向他打听着情报。
“山民有一句谚语:‘见豕避三舍,遇牙碎肝肠。’说得就是这独牙野猪,体长丈许,阔肩巨躯,毛似铁鬃盘结。左腭独牙崛然,曲如钩月,长可尺半。期间独牙挑翻商队三骑,踏杀五人,余者溃散。”
裴砚之抚掌而笑,眸中精光流转,“若能拿下这畜生,头名定然十拿九稳。”
野心勃勃这个词仿佛在裴砚之这里得到了具象化。
“好啊。”赵佑安垂眸颔首,“只是不知裴二公子肯不肯赏脸同去?”
“呵呵……”裴砚之低笑出声,一改常态,“裴某就不了,毕竟我啊,胆小得很,见不得血。”
赵佑安隐约察觉到了什么,但他没有说。那独牙野猪的诱惑着实太大,秋狝头名不过是个由头,背后牵扯的利害得失,又岂是寻常人看得透的?
他想要证明,自己能够作为太子合格的对手活下去。
羽雀掠过苍穹,在云层里扯出一道裂痕。
东宫那位是玉,赵佑安便是瓦。
父皇要磨刀石,他便做最硬的那块。如果刀断了,那就回炉重造吧。
裴家再得圣眷,终究是臣。
乾元帝能容裴氏掌兵,却绝不会容皇子横死猎场,发生闪失。
这后果,谁都承受不起。
*
一顶素白营帐内。
乌木案几上摆着半卷写了一半的谏言,而压着它的镇纸是块通体透白的月光石,西侧帐角立着玄铁架,甲胄兵器皆裹着素绢,怕伤及无辜。
“这是天子脚下,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。”温晋负手而立,帐中唯有他一人。
此刻与他同帐的温阮正在猎场中狩猎,为他争光。
而温晋暗地里见不得人的一面,他的孩子从未有一个知道。
黑衣人笑笑,“您让我多留意皇子和裴家的消息,他们都来了,我能有不来的理由?”
年轻嗓音里带着几分混不吝的轻佻,像是故意要惹人生厌。
“更何况……”黑衣人嘴巴里嘟囔着,“那个叛徒都能来,我凭什么不能来?”
“你说什么?”温晋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,带着狠厉的语气质问他。
“嗯?”青年歪了歪头,黑色面巾下传来闷闷的笑声,他一向是会装傻充愣的。
这是想告诉温晋,两人只是合作关系,少在这里指挥我。
温晋问:“那查到什么了?”
“的确有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,所以我悄悄地做了一些小手段,加工了一下。”
青年暗笑。